遊俠的故事

　　我躺在懸崖邊上，後面已經再也沒有退路。頭上的血不停的流下來，流過眉毛，一滴一滴流進眼睛，阻擋了我的視線，眼前的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血紅色。我試圖看得更清楚一些，這樣我就能瞄的更準一些。

　　抽搐的左手已經與弓柄合為一體，這樣子更好，更穩定了。我用牙咬著弓弦，一點一點把弓拉開，右手顫抖著從箭壺裡面摸出最後一支箭，搭在弓上。

　　在旁人看來，這是個多麼可笑的姿勢啊！但是這已經是我現在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了。

　　我模糊中彷彿能看見他猙獰的笑臉一步一步逼近，空氣中也充滿了一種腐爛的氣息，圓環在鬼頭刀上作響，好像村人們臨死前的慘叫。

　　這一時刻我腦中一片空白，什麼都想不到，也無法選擇去相信什麼。我只能祈求，祈求我這顆射出去的箭，能終止他罪惡的生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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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哎呦，兄弟們好，先介紹一下我自己吧，呵呵，我叫白羽，今年十八歲。什麼？你問我家住在哪裡？我從小住在小孤山邊的一個小村子裡。喏，你能看到我背後的那個小村落吧，那裡就是我的家。

　　我從小……恩，算是個孤兒吧，從小被村裡人在村口發現。後來就被村裡收養了。當然村裡人都對我很好，我從小到大都是這家蹭一頓，那家蹭一頓，正所謂吃百家飯才能身體壯嗎。什麼，你問我們現在去做什麼？現在我們要出去打獵了，可不要小看我哦，不是吹牛，我現在可是村子裡的神射手，嘿嘿，上次打獵的時候遇到一個大傢伙，黑額虎！當時那隻老虎晃晃悠悠的走出現，只是那麼悠閒的隨便的叫了一聲（其實我估計是打了個哈欠），然後大家都嚇傻了，回頭就跑。還好當時有我，沉腰墜馬，揚弓搭箭，直接命中老虎的眼睛，兩個字——搞定。虎皮最後給了平大叔做了條虎皮褲，他老人家有關節炎，每當陰天下雨的時候就關節痠疼。

　　什麼，你問平大叔是誰？平大叔就是當時在村口發現我的那個人。聽平大叔說，當時發現我的時候是個冬天，正好在下大雪。當時平大叔從天堂縣坐著一頭小毛驢買年貨回來，在路過村口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娃娃叫，平大叔下來找了半天，才發現雪地裡的我。當時我像粽子一樣，被層層包裹在一件白羽長袍中。那羽衣和雪已經化為一色了，沒人能看到。要不是我大叫了一聲，恐怕早就在那年冬天凍死了。

　　每次和平大叔在一起喝酒的時候，平大叔總說我，嗓門夠亮，特別是眼睛夠亮，他當時抱起我的時候，一下就看見我那雙黑乎乎的大眼睛，然後就開心的不得了。

　　這時我頭上猛然挨了一個爆栗，「白羽，你在幹什麼啊？專心點，準備捕獵了！哈哈！大家今天好好努力！爭取多打點獵物給大家存起來，過個好年！」

　　我揉了揉腫脹的腦門，「遵命，隊長。」

　　給我爆栗的是狩獵隊的林大哥。林大哥身高力壯，但是有勇有謀，是現在村子裡外出狩獵的隊長。每次大家都依靠他的安排和計劃，村裡人才能有足夠的肉和皮毛用來抵禦每個冬天的嚴寒。但是他唯一的缺陷就是臉上有道可怕的疤痕。這道疤痕從右眉直貫左鼻翼，造成這道回憶的是一頭銀背熊，但是那頭熊的整條皮現在在林大哥家的凳子上無力的躺著。

　　「多打獵物，才能回去好好孝敬丈母爹，娶個好媳婦不是？」林大哥說完這句話後，特意的停頓了一下，然後轉眼瞟向我，擠了擠眼。

　　我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起來，馬上低著頭不說話。

　　然後大家都哈哈的大笑起來。

　　對，林大哥說的沒錯，平大叔有個女兒，比我小幾天，是在我被拾到之後的冬月出生的，現在也出落成一個美人了。大家平時總是拿我們倆開玩笑，說什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之類的……其實我覺得吧，咳咳……他們其實說的很對，只是我總是感覺，我現在……總之，還是再等等吧……

　　「噓，前方有群野豬，莫驚了。」

　　走在最前頭，負責偵查的蘇小弟比了個手勢，輕聲報訊。

　　大家立刻收起懶散的氣息，慢慢展開成圍獵的半圓隊形。頓時一種熟悉的感覺貫穿了我們全身。這種感覺是獵人的本性，或者說，是人類的本性，狩獵，殘殺，生存。

　　狩獵過程很成功，每個人的背後都扛了一隻野豬，我的當然是一隻最大的。大家歡聲笑語的打打鬧鬧，也沒有了最初上山時候的緊張氣氛。我卻心不在焉的有一句搭一句，腦子裡卻在盤算著下次打獵是不是需要順路去石崖那邊走一趟，村裡的小姑娘們都說那崖上有很好看的花，平小妹最喜歡好看的花了，以前總是要說去採花，但是總是忘記，我這個笨腦袋笨記性……下次，不，明天，明天就順路去一趟，反正是順路麼……

　　村口就在眼前，走在前面的蘇小弟忽然停下來，大家也都停下來。

　　「停，有什麼不對……」

　　因為空氣中傳來了一種不詳的氣息，一種濃郁的血腥氣味充斥著周圍。

　　大家扔下獵物，跑進村裡，卻一個一個的無力跪倒。

　　我們眼前看到的，是一個殘忍的修羅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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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二日太陽落山前，蘇小弟探回來。昨日屠村的是一小隊抵抗瓦崗軍失敗，四處流蕩的隋軍，現在崖下駐紮。

　　大家都沉默的看著林大哥，林大哥的頭髮散落下來，遮蓋了眼睛，誰也看不見。

　　「磨刀，備箭。」

　　林大哥說完這兩句話，轉身向他的家走回去。

　　如果那裡現在還能稱為家的話。

　　今晚很寂靜，平時聒噪的蟬不知跑到了哪裡去，星星也隱藏起來悶不作聲，大概是偷偷躲在云彩後面哭泣吧。村子裡僅存的男人們圍在火堆前面，埋頭悶不作聲的磨著手中的獵刀，有人在檢查箭囊，給弓弦上油。火苗旺盛的跳動著，時明時暗，光影折射的每個人的面孔也時刻清晰，時刻模糊。

　　多年之後，我在篝火燃起的山頂獨自回想那一夜，腦海中總會想起一段話。